杂技作为一门古老的艺术，历来受到人们的欢迎和喜爱。进入当代以来，杂技家不满足于固有的表演模式，而是进行了多方面的探索与创新，使之以新的面貌和新的品质呈现在观众面前，成为可以同其他艺术形式争奇斗妍而大放异彩的门类。如杂技剧就是新世纪之后赫然出现、备受热捧且常被运用的形式，但客观而言真正成功者可谓寥寥无几，大多杂技剧往往落入有技无剧或技剧分离的尴尬局面。因此杂技艺术仍在热切呼唤对于瓶颈的突破，湖南省杂技艺术剧院以大胆而精心的艺术姿态，创排出了新杂技剧场《青春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这无疑又是对杂技艺术所做的一次艰难、可喜而成功的尝试、探索和创新，让人有理由对其给以由衷点赞。

这是一场以青春为主题，由四幕所构成，时长仅为70分钟的精彩演出。序幕以一名男演员打开、进入和关闭大门的动作设计和表演，寓意和象征演出将带领观众走进一个迷离、神秘和未知的世界。而作为第一幕的《所有的日子都来吧》，以多人柔术、集体悬带、攀爬天梯等杂技节目，表现一个个新生命在黎明之中孕育与诞生，以及在此过程所产生的巨大新奇与喜悦之感，在每个生命的体内似乎都蕴藏着可以冲破一切的充沛生命力，他们在不断悸动、探寻和挣扎中，义无反顾而又奋力决绝地向上攀爬着，并且终于突破过往的束缚与羁绊，辉煌地迎接着生命新境界的到来。与此同时，略带忧伤的咏叹，多媒体叠映出的布满汗水的青春面庞，共同传达出生命诞生与探求的艰辛、酣畅与壮丽的丰富意含。第二幕《奔跑吧，以梦为马》，仿佛是一段吟唱和赞美成长的歌谣。剧作以独轮车、空中方框、旋转门技巧、单手顶、滚环、钻框等一系列杂技节目，表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一个个年轻的灵魂，在充满怀旧感的悠长旋律中，既激情四溢地相互追逐、尽情嬉戏，又在追寻与彷徨中备感困惑与迷茫，然而他们不管遭遇怎样的处境，依旧痴心不改地朝着认定的正确方向昂然前进，从而展示出团结一心、不畏艰难、拼搏奋进的蓬勃朝气和青春活力。

作为第三幕的《夜空中最亮的星》，似乎进入的是最为璀璨的人生时光。舞台在暗夜或蓝调的背景下，浮现和流动、静止与跳跃着缤纷斑斓的星光，每一个生命个体都竭力发出自己的光亮，使人有置身于玄幻奇妙的夜晚或星空之感。由集体空竹、草帽、转碟、球技等杂技节目，所构成的是醉人旋律、连绵动感和唯美格调，让人沉浸于意味悠长、美轮美奂的情境中流连忘返。人生所寄寓的希望与追求，仿佛在一次再集结与再出发中重燃、印证与实现，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和巨大的激励。第四幕《我们都是主角》，有回味与畅想的韵味包含其中，剧作以爬杆、集体技巧、抖杠、蹦床等杂技节目，诠释出在人生之路即使经历数不清的受伤、挫折和坎坷，也要向前奔跑和展翅飞翔的不屈精神。充分表明主人公们昂扬的斗志与青春的信念不会在风雨中磨灭，表明他们所持的一种永恒奋进的姿态是那样具有穿透人心的力量。其所包蕴的告别昨日、迎接明天，青春如花、炽热绽放的动人意旨，将剧作推向无尽的感怀与恒久的冥想之中。

新杂技剧场《青春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的艺术取向和艺术定位，显然是值得充分肯定的，其所构建的三重要素使之进入了一种新的想象场域与表现空间，也为剧作的成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一是在表现形式上依然坚持了以杂技语言为剧作本体，这是观众对于杂技演出无可移易的根本观赏期待。因此主创者们创新性的追求是以传统杂技为依托，进而根据剧作叙事性、抒情性与审美性的要求，对原有的杂技技术进行大胆的、适应性的提炼、解构、重组和再编创。也即是说，既在杂技技巧和道具运用上进行别具匠心的改造，如为人们所耳熟能详的“钻圈”与“空环”的道具，原本都是“圆”的，却代之以“方”的造型设计，不仅给人以耳目一新的印象，还产生了新的技术开掘点；蹦床与攀岩墙的巧妙组合，使单纯的垂直弹跳变成遁入折叠空间的环宇行走，从而导致杂技表现上具有了新的可能；又努力使杂技表演赋予新的特征和意蕴，如球、碟、草帽、空竹等在杂技舞台司空见惯的道具，则幻化作了夜空中的一颗颗闪烁的星辰，在观感和意境上都有了新的升华；将原有的钻圈设计成门框的形状，演员通过门框的翻腾穿越，在剧中已不再是技巧性的表演，而是暗喻了青春勃发的一代对于人生困境的突破；将吊环设计成镜框的造型，让演员悬挂在镜框中力与美兼具的表演，则更是给人如诗如画之感；而“空门”的设计为方便演员穿越于多重时空，自由而灵动地游走于梦境与现实之间，是对原有杂技空间感的有力打破。因此，人们观赏到的演出是一台今非昔比、高难新美的杂技艺术。

力求杂技与现代舞的高度融合，探索出一条杂技艺术的创新之路，是剧作成功的另一重要素。严格说来，这部剧作的叙事性并不强，也即是说主创者并不是刻意追求常见的戏剧性的贯穿，而是通过抒情性和情绪性的强化，使剧作具有整体的形象塑造和特定的人物感，来完成剧作的艺术特质和呈现。现代舞是剧作极为重要的艺术构成元素，而不是用来作为杂技节目的包装，更不是油水分离的两张皮。看似比较小众的合乎自然运动法则和自由地抒发人的真实情感的现代舞，以其独特的美感与现代杂技的难度相结合，实现和完成的是两种艺术形式自然而恰切的融合与嫁接。即创作者在保持和追求杂技高难度的同时，在形与神上更服从和强调与现代舞相谐调的杂技动作的可舞性，杂技动作的设计与编排也往舞蹈化上靠近、转变和调整，使两者在剧作的推进中努力实现和始终处于无缝的衔接与过渡状态，进而取得技舞合一、水乳交融，浑然一体、面貌一新的艺术效果，它展现给观众的不再单纯只是杂技的难度，或现代舞的美感，而是更具空灵深邃艺术气质和韵味的独创。加上具有鲜明现代感的电音为主的音乐，以及多媒体等舞美手段的介入，其艺术表现力和视觉张力都得到明显增强，堪称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跨界融合，预示着一种杂技艺术新品种、新样式的诞生。

剧作所进行的青春主题的开掘、演绎与阐释，是支撑一部作品最重要的灵魂，这一点同样不可或缺。“青春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剧名起得相当别致和精彩，可以让人进行丰富多样的联想、思索和解读。这种极富哲理意蕴的主题提炼，又融汇在情感丰沛的幕终曲中：“青春的岁月，我们身不由己，只因这胸中燃烧的梦想，青春的岁月，放浪的生涯，就任这时光奔腾如流水，我多想看到你那依旧灿烂的笑容，再一次释放自己，胸中那灿烂的期待。”剧作以形象和情感的力量告诉我们，主人公们或许都是一个个渺小的人物，但又是年轻而伟大的生命个体和非凡灵魂。他们以蕴藏在青春躯体里的澎湃的热血和无穷的生命力，被渴望与追求未来的无边激情所驱使，于是向着光明与理想照耀的前路，奋力挣脱加于其身的沉重束缚与羁绊，终于绽放出耀眼夺目的青春光芒。尽管在奔跑追寻成长的过程中不免会跌倒和受伤，但他们义无反顾，无怨无悔，在青春的岁月就是要做自己，就是要找到属于自己的青春和理想，也因此在丰富灿烂的生命历程中，每一个人都拥有了自己的感受与理解，使每个人的青春都拥有了另一个名字。从这个意义上讲，剧作所谱写的就是一首创作者献给青年人自己的，令人激动与眷恋的“青春之歌”。

文/汪守德

解放军总政艺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