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革命的史册里,有两件大事是极其关键而辉煌的；一是周恩来、朱德等率部鸣枪的南昌起事；另一件就是毛泽东、卢德铭领导的湘赣边界秋收起义。由此奠定了创建人民军队坚实的政治基础和实践经验，创立了支部建在连队上及党指挥枪的壮举，更重要的是创新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依靠工农大步走上武装斗争的路线方向。最有价值的是，两部大戏中，毛泽东携弟妹直接参与并亲自领导，弟弟毛泽覃作为朱德的副官转战南北，在起义队伍举步维艰的困难时刻，只身上井冈山，戏剧性促成了朱毛两支起义部队的井冈山会师。1928年1月，南昌起义余部在朱德、陈毅的领导下，在郴州宜章发动了著名的“湘南暴动”，为配合朱德、陈毅领导的湘南暴动，一支活跃在南岳、耒阳的游击队在队长毛泽建的领导下，对反动的县衙、乡绅、军阀构成了极大威胁。《战地黄花》就是撷取了毛泽建经夏明翰介绍，改名毛达湘之后考入衡阳省立第三女子师范学校，从担任学生中的中共支部书记、湘南学联女生部部长，到与县委书记陈芬结婚、生子，后组建衡山工农游击队，直至英勇就义的经历片段而原创的大型现代花鼓戏，并在第七届湖南艺术节上惊艳湖湘，八方喝彩。

题材，撷取精妙

中国戏剧有着严苛的内在规定性，这是中华数千年文化独特的视听审美和戏剧行动的客观规律决定的。特别是花鼓戏，从戏剧的简约构思到唱腔调式约定，传扬了风趣，轻松，唯美，幽默为主要特征的戏剧风尚，如《张先生讨学钱》《刘海戏金蟾》《打铜锣》《补锅》，堪称代表作，三百年花鼓从民歌民俗民间到高雅高端高配，所讲的故事大多为喜从天降，悲从喜出，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固化成脍炙人口的经典。

但毛泽建不同，毛泽建年仅24岁的人生，通体贯穿了中国女性的悲剧，幼年的贫困，少年的涂炭，青年的泣血。如果没有毛家文氏的善良，她的生命就如寒天孤苦的素菊，指不定会在哪一个风雨日夭折。是堂哥毛泽东拯救了她，让她从大字不识的童养媳成长为知书达理的新女性；是党教育了她，让她从一个热爱生活的青春少女焕然一新成为中共党员和时代新女性。尤其是工人领袖夏明翰，在她成长的过程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改名毛达湘，考入衡阳省立第三女子师范，担任中共最基层的支部书记，妇女运动委员，游击队长。从一个侧面彰显毛泽东1921年回乡的那一次举家全迁走上革命道路，就是一次胸怀天下的使命疾走，毛泽建因此成为一个职业革命家和不畏艰险的战斗员，甚至连牺牲都是惨绝人寰的悲壮。

怎样让一个充满悲剧的人物走进以风趣见长的花鼓戏，并形象鲜活地感动观众，《战地黄花》首先必须对毛泽建及其人物个性、历史事件和成长过程有深刻的研究和认识。当舞台灯光亮起，音乐喧阗，伫立于台中向一阳光投来的方向挥手告别，并大喊“石三哥，再见”后快乐的开唱，我以为，这种类似于电影蒙太奇般的戏剧写意，舍弃了菊妹如何演变成为毛泽建的历史过程，因为，对于毛家堂妹成为文氏养女并非毛泽建人生最大的嬗变，她人生最具价值的嬗变，是从童养媳成为知识新女性，从乡里妹子成为衡阳省立第三女子师范的进进步时代先锋，成为觉悟的立志解放劳苦大众革命者。而这一段嬗变的一个前提就是她大哥毛润之的启蒙与引领。这种开门见山似的序幕极尽简约地把毛泽建的人物出处、个性形成和戏剧的潜台词快速地立在舞台，也让背景“衡阳省立女子第三师范学校”把整个戏剧故事交代得清清楚楚。我说《战地黄花》序幕对历史史实的撷取精妙。 

剧情，选择考究

历史故事通常有一个不可撼动的客观存在，对于戏剧来说十分沉重。在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历史进程中，我们有多少先烈，多少故事撼天动地，怎样将一个人物的生平通过戏剧舞台演绎让人们铭记，按照历史发生的时间与空间全息反映，那就没有戏剧的魅力了。因此，合理的剪裁历史史实，艺术地表达人物个性，真实地反映客观事件，用戏剧行动诠释史实，这是《战地黄花》可观的亮点之一。在毛泽建的人生经历个革命生涯中，欧鸣皋，鲁庆煊，罗老八，钟亚阶，彭瓒等都是道貌岸然，老奸巨猾，十恶不赦，阴险毒辣，贪生怕死的魑魅魍魉，在毛泽建的人生传记中，这些都是真实的人物。但《战地黄花》没有把这些反派人物一一摊开，而是，将形形色色的人物浓缩在了几个人身上，这让戏剧情节的发展顺畅许多，也生动了许多。

史实上的毛泽建与欧鸣皋，鲁庆煊，罗老八，钟亚阶等的买办乡绅、地方恶霸发生过正面冲突，这是作为土地革命和农民运动必须经历的斗争实践，也是共产党人与反动军阀，地主买办不共戴天的宿仇。但是《战地黄花》在众多的斗争中，选择了欧鸣皋和鲁庆煊两个典型的反派展开情节，也集中体现了毛泽建所处的历史环境的恶劣。尤其是四位乡绅的设计，一言以蔽之的虚实结构，为戏剧表演，增添了一处令人难忘的趣味。彭瓒这个人物是历史的真实存在，叛徒，汉奸也是大革命时代屡次给革命带来巨大损失的重要因素。四一二政变后，瞿秋白被杀，陈赓的被捕，中央局的毁灭，乃至于后来陈延年，杨靖宇，江姐等先烈的就义，无一不是叛徒出卖。而灵妹子的设计，虚实相间，戏剧地反映了作为老百姓的朴实与善良，从人性的本质表达了人民群众中在血雨腥风中的觉醒。全剧对这些人物没有过多纠缠，做了专门的考究设计和演绎，为花鼓戏剧舞台魅力的外延，做了可圈可点的创新。 

人物，演绎相宜

我这里所说的人物是指戏剧中的毛泽建。为了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的伟大事业，开国领袖毛主席一家有六位亲人先后牺牲，可谓满门英烈。而满门英烈中最早被害的就是家中最小的菊妹毛泽建，年仅二十四岁。毛家英烈的谱系中令人涕泪的是，很多是与大哥失联中，有的是很多年后才知道的。如：毛楚雄的牺牲是在解放后才侦破的。历史史实中，还有大嫂杨开慧与之深情交集，工人领袖夏明翰为之明灯烁亮，战友陈芬与之生死相依，以及夏明衡，侯碧兰，朱近之等革命同学青年的友谊，在《战地黄花》中应用了做了相得益彰的取舍。尤其是菊妹在监狱中与自己孩子的相逢，充满了生离死别。历史史实是毛泽建生下儿子当天就被捕了，孩子也因为没有母亲哺乳而夭折，姑姑为了不让毛泽建失望，到监狱去看望时抱着别人的孩子去的，也就是说，毛泽建生前最后看到的那个婴儿不是自己的儿子，那种情景何其悲悯？但戏剧情节在此拐了大弯，婴儿变成了鲁庆煊要挟毛泽建的把柄，戏剧的规定性用艺术的真实改变了历史的真实。其实细细一想多少有几分道理，毛泽建的新生儿子来到这个世界的迅速夭折不就是白色恐怖的无情杀戮吗？能否说那婴儿是毛氏家族为革命更早牺牲者？毛泽建作为中国革命史极为悲壮的英雄，与日月同辉映

因此，我们要把发生在百年前韶山冲上屋场哪一家人的悲壮告诉世人，要把中国共产党人出发时的苦难和奋斗中的辉煌昭告历史。不过，毛泽东的《采桑子?重阳》并非为毛泽建而作，“战地黄花分外香”也非为妹妹比兴，因为无论写作时点还是当时的通信条件，毛主席都不可能知道毛泽建已经牺牲。但是，这首词所表达的红军战士在艰苦的战斗生活中从容不迫与毛泽建慷慨赴死的气魄何其相融，一生苦难，简素如菊，致死不悔，深情南山。

历史是需要铭记的，英雄是需要歌颂的，精神是需要传承的。特别是在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精神学习热潮中，我们要深刻领会“两个确立”和“两个维护”，弘扬伟大建党精神,坚持党的百年奋斗历史经验,坚定历史自信,不忘初心使命,勇于担当，我想大型现代花鼓戏《战地黄花》能够为广大党员和观众演绎一次“以史为镜、以史明志，知史爱党、知史爱国”的文艺生动。特别是在伟大领袖毛主席诞辰一百二十八周年的此刻，我们要向满门英烈的遍地英雄，向菊妹子毛泽建祭拜：谢谢你，为了我们的今天，我们不会忘记……

文/张克力

湘潭市艺术创作研究所特邀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