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曾经说过：“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可悲的，而一个拥有英雄而不知道爱惜的民族则更为可悲。”对于一个地方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翦伯赞故里桃源县，也许对这句名言，有着深刻的认同。据说他们“举全县之力”，为翦伯赞打造了一台戏，让人对桃源陡然而生几分敬意。

众所周知，翦伯赞是著名历史学家、社会活动家、教育家，中国马克思主义历史科学的奠基人之一。听说《翦伯赞》这台戏开排，心中一直有一个巨大的疑问：在不到两个小时的舞台上，怎么去表现学富五车、著作等身、富有传奇经历的史学大家翦伯赞？终于在第七届湖南艺术节上看到《翦伯赞》这台戏，解答了我心中的疑问。

桃源县汉剧团排演的常德汉剧《翦伯赞》，没有写翦伯赞的学术成就，也没有写翦伯赞的传奇一生，仅仅选择了翦伯赞与冯玉祥的一段交往来展开情节。一介书生遇到了一介武夫，一个是共产党，一个是国民党，一个是饱读诗书的谦谦君子，一个是戎马倥偬的草莽英雄，两个人年龄、职业、经历和文化素养的巨大差异，由此形成了独特的戏剧张力。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周恩来安排翦伯赞去当冯玉祥的历史老师，肩负着统战工作的重要使命。所以，“秀才遇到兵，有理要说清。”说不清也要说清。“搞统战求同存异看主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秀才”翦伯赞与冯玉祥这个“兵”说理的过程，也就是这台戏的主线。该剧第一场就矛盾重重。翦伯赞历经艰险，来到冯玉祥官邸走马上任历史教师。“你行的是军伍之规，我习的是夫子之道”，矛盾由此产生。满腹经史的翦伯赞，“师道尊严，岂可屈就于权势？”冯玉祥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他用“丘八诗”写下拜师帖：“小时候学放羊，长大了学打仗，一肚子糙米粗糠，想拜师找点营养，管他是铜匠铁匠，反正有奶便是娘。”师生由此结缘。翦伯赞以史化人，冯玉祥以史为鉴，他们俩互相交流学习了解。“民族大义薄云天，四海同心续新篇。统一战线促一统，中华腾飞大团圆！”最终民族大义成为他们的“共识”，实现了全剧的“大团圆”。

一出戏首先要有好的剧本，其次是导演和演员的二度创作。有了好的剧本之后，除了演员的表演外，关键在于导演水平的高低。本剧由常德本土剧作家汪荡平、孙海云编剧，湖南省戏剧家协会主席王阳娟导演。王阳娟曾经主演湘剧《李贞回乡》《月亮粑粑》等许多优秀剧目，塑造了众多经典的艺术形象。从《翦伯赞》一剧来看，她不仅是优秀的表演艺术家，而且是一位优秀的戏剧导演。地方戏必须突出剧种特色。越有地方性就越有全国性，越有民族性就越有世界性。王阳娟的导演手法，原滋原味保持了常德汉剧的韵味，并且大胆引进了多种艺术手法，把握好了全剧的结构和节奏，调动了当代观众的情绪，保持了演出的和谐统一。该剧采用了现场乐队，发扬了常德汉剧打击乐的长处，真正做到了“锣鼓半台戏”。该剧套用了常德汉剧的一些老唱腔，发挥了剧种在唱腔上的特点，保持了常德汉剧的本土特色。舞美设计独具匠心。大幕拉开，灯光由暗到明，一个巨大的老式挂钟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在写历史学家的历史剧中，采用这种简约、厚重的舞美风格，历史的沧桑感扑面而来，很好地烘托了气氛。古老的钟摆贯穿全剧，成为历史的一个象征。

写戏就是写人，这台戏的主角无疑是翦伯赞。编剧汪荡平、孙海云阅读了翦伯赞数百万字的著作，他们准确了解和把握了翦伯赞的人物形象。剧中的翦伯赞，文质彬彬而又正气凛然，超脱智慧而又有点读书人的迂。他的道白和唱词，带着桃源大地泥土的芳香，也带着中华文明五千年历史的书卷气息。“中华文明传承千载，史帙浩浩如烟海；帝王将相车龙水马，来去匆匆若浮云；功过成败均为果，国兴国破皆有因。”这样的唱词，张扬着一股我们民族的浩然之气，听来令人热血偾张。有的道白和唱词，原本就来自和化用于翦伯赞的原著。如戏中说到日军占领常德，就引用了翦伯赞的散文《常德·桃源沦陷记》中的名句：“静静的沅水，灰色的城墙，古旧的庙宇，旧式门面的商店，各式各样的手工作坊，用石板铺就的大街小巷……”还引用了翦伯赞的诗句：“喋血常桃血未干。”这些浑然天成的借用，无形中增添了戏剧的历史感和艺术的真实性。

常德汉剧又名武陵戏，是一个有着五百余年悠久历史的地方剧种，与其他地方戏曲一样，也面临着人才青黄不接的困难。但是，《翦伯赞》全剧30多位演员，桃源县居然没有外请一个演员。为了排好这台戏，两位年逾古稀的老演员重新披挂上阵，小演员培训班的学员也一起上台边学边演，三代人共同努力，同台献艺，打造了一段梨园佳话。该剧的主演肖昌明，现已74岁高龄。作为桃源县土生土长的汉剧表演艺术家，他很早就知道翦伯赞的身世命运。这次他集六十年的艺术功力，带着对家乡先贤的敬仰之情扮演翦伯赞，生动再现了翦伯赞的光辉形象。他的扮相清癯俊朗，唱腔有板有眼，道白抑扬顿挫，举手投足间透露出翦伯赞作为大学者特有的气质。由小演员培训班16位青年演员扮演冯玉祥的卫队，他们贯穿全剧的每一场。导演给他们大胆设计了多场舞蹈动作，极大丰富了舞台内容，让古老的剧种焕发着青春气息，得到了广大观众的欢迎。

有人说每一台好戏里面都应该有爱情戏。剧中的翦伯赞、冯玉祥夫妇都是历史中的真实人物，自然不便于加工虚构。该剧巧妙地虚构了周恩来的秘书何冰、冯玉祥的副官郑军两个人物，设计了他们青梅竹马的爱情。红花也要绿叶配，剧中的何冰、郑军，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他们俩的爱情故事，与翦伯赞、冯玉祥两个人的忘年之交、师生之情同步发展。结果何冰遭到特务杀害，郑军痛不欲生。两个次要人物个性鲜明，表演到位，唱功扎实，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当然艺无止境，该剧尚有许多值得改进的地方。比如何冰牺牲之后，没有追查、惩办凶手的交代，成为情节上的一个瑕疵。但是瑕不掩瑜，该剧依然是一台高扬爱国主义的好戏，一曲统一战线的赞歌。

文/刘正初

浏阳市委党史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