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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七届湖南省艺术节上,我们又欣喜地看到了我省著名剧作家王密根老师创作的花鼓小戏《拜年》,戏中的村主任因全村脱贫,为了感谢上级,在大年初一就打电话说要去给乡长拜年,乡长说不在家县长已经有约,于是又给县长打电话,县长也说不在家市长有约,于是又电话到市长那,结果市长已经带着县长、乡长登上了自家的门,要去给乡亲们拜年,表现了农村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胜利脱贫的喜悦,表现了干群之间的密切关系。
剧情简单明了,秉承了王密根老师一贯的喜剧风格,观之轻松愉快。戏过之后,细细咀嚼,发现该戏与一般的戏有不同之处,比如,戏剧讲究矛盾冲突,那么这个戏里的矛盾冲突是什么?张主任和乡长县长市长之间当然不是;当张主任一意要去拜年,其妻刘桂英在一旁不断地唱反调,说过年时节领导们肯定不在家,甚至嘲弄他要照下镜子看看自己算老几,竟然给县长市长这么大的官打电话,这二人之间能否算作矛盾冲突?一般来说,矛盾冲突代表着戏的主线,衍生着主题方向和意义,如果失去一方,这个戏就不存在了,但即使妻子这个角色不存在,张主任要去拜年的情节也是能完成的;实际上妻子在一旁不断地跟张主任唱反调,也不存在根本性的冲突,所以这个戏并不像一般的戏那样有着明显的矛盾冲突。那么这个戏是否要加强矛盾冲突?妻子刘桂英这个人物在戏里起什么作用?是否有些多余?我们不妨先分析一下近些年来王密根老师创作的多个小戏,定能从中找到答案。
戏剧冲突
戏剧要有冲突,这已经是一个共识。对于小戏里的冲突,大致发现这么一个规律,在冲突中的双方,最终是一方征服另一方来结束这个戏,获胜一方往往代表一种正确的观念、意志、主张、道德、政策等,从而达到育人的作用。这种小戏,常见的有二人戏、三人戏。在二人戏中,自然是一番冲突较量之后一方征服了另一方,比如大家所熟悉的《打铜锣》,就是蔡九哥征服了林十娘。而在三人戏中,一般是两人冲突,第三人往往是解决冲突的解扣人,如《补锅》中刘大娘和刘兰英之间观念的冲突,最后是李小聪的到来,站在刘兰英的立场,巧妙地转变了刘大娘这个人物,这种三小戏中,这个解扣人往往一般是后上场。王密根老师喜欢用三人来做戏,很多小戏也是这种情形,《祝你生日快乐》中老何为了转正科,不顾自己的丈母娘八十大寿而去给局长祝贺四十岁生日,从而引发了夫妻之间激烈的冲突,正要闹分手时,局长提着生日蛋糕登门来拜寿了,原来,局长提倡廉政建设,而且老何的丈母娘是他小学的班主任,局长成为矛盾的解扣人。《人怕出名狗怕叫》中的梁主任因村里养狗出名,无法应付考察团、现场会巨大的招待费,荷花恰好来讨债,二人的冲突,是高秘书带来新文件新政策得到了解决,高秘书即是解扣人。王老师还有一类戏,虽是三个人物,但第三人物并非解扣人,比如《风吹稻花香》中,博士乡长程远因早割稻田造成与田大伯冲突,田大伯通过讲道理说服了他,程远的未婚妻千红并非解扣人;《补票》里村主任养的牛吃了春生和满花两口子菜园里的菜,造成了村主任与这对夫妻之间的矛盾,但解决这矛盾的乃是村主任,以赠送两头小奶牛扶贫的方法转变了他们,从矛盾冲突这个角度来说,春生和满花这夫妻二人相当于一个角色一个人物。这类戏的架构也相当于二人戏,最后是一方征服了另一方。
在王密根老师更多的小戏里,戏剧冲突有着许多变数。
荣获第九届(2010年)中国艺术节群星奖金奖的《春雨》,洪主任和蓝秘书为了迎接下乡检查的领导,都怕给单位添加负担相互推诿,当听说领导是来准备修路时,又相互争着要接待,二人两次争执两次冲突,当开车的司机告诉他们县长已经天天住在农民家里时,冲突得以平息,县长的高大形象也立刻浮现在我们眼前。洪主任和蓝秘书的冲突是显而易见,但与一般的小戏相比,冲突的性质、意义、效果却有着明显区别。前面说了,一出戏的矛盾冲突一般代表着主题发展方向,特别是正方的观点往往是代表着创作者的主观意图和思想倾向,而这里洪主任和蓝秘书之间的冲突本身并无多大意义,只是彰显县长的一个铺垫;再说,舞台作品要表现、要突出的人物往往是冲突漩涡中的人物,或歌颂或批评,《打铜锣》中颂扬矛盾冲突一方的蔡九哥,批评教育了另一方的林十娘,《寸土不让》中也着力表现了洪爹和青毛两个角色,《风吹稻花香》中重点突出了博士乡长在基层需要锻炼的思想,而在《春雨》中处于冲突中的洪主任和蓝秘书两个人物却并不是作者所真正要表现的县长却始终没出场,也更不是矛盾冲突中的任一方。所以说这个戏与一般的小戏有迥然不同的风格,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对于小戏,由于时间短暂,一般要求入戏快,尽早摆出矛盾冲突,但是在王密根老师的戏里,却也不一定遵从此律。
《风吹稻花香》里的戏剧冲突起步缓慢,先是田大伯上场,交代稻谷还要等三天才能收割,接着程远上来一番自报家门式的交代,再是他未婚妻千红登上舞台,担心这个博士未婚夫不能适应农村工作,程远立刻要露一手,收割了田大伯的部分稻谷,到此这个戏差不多占了一半的篇幅,基本上还是交代性的叙述,还没看到真正的矛盾冲突,直到田大伯发现了割掉的稻谷后,才和程远开始了冲突,可两人的交锋并不是太多,戏就已经接近尾声了。按一般的思维,可能戏一开头就是田大伯发现自己的稻谷被割掉了,然后找到了程远,立刻二人交锋,重点全在对立冲突上反复做戏,可这里没有。这个戏看下来是那么津津有味,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舞台上的表演好看,特别是前部分中程远和千红割稻谷时的场景,帅哥美女一唱一和,载歌载舞,真如风吹稻花,香飘舞台,醉向观众。这也体现了剧本与舞台之间的距离,剧本上的情节看似还未入戏,但在舞台上却已经是戏了。
《人怕出名狗怕叫》里的冲突也起步较缓,梁主任正在准备养狗现场会,高秘书过来督促,梁主任请他放心,这个篇幅差不多占了戏的三分之一,之后才有荷花上场要债,才有了矛盾冲突,这时戏已近三分之一,但并不给人以啰嗦之感,因为有着吸引观众的地方,如梁主任与高秘书的幽默对白,特别是梁主任风趣的唱段:“……村里村外写标语,生活接待一条龙,外村的野狗不准来,本村的狗暂时不串门,每条狗都要把澡洗,浑身抹上雪花精……”
矛盾冲突在戏中起步较缓的方式,其实在我们的传统戏中早已有之。大家所熟悉的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前四场尽在叙述梁山伯与祝英台三年一同求学,情谊深厚,临别托师母许婚,然后十八相送,都没有展开矛盾冲突,直到第五场祝父把英台许给马文才之后才算真正有了冲突。冲突之前的戏,特别是“十八相送”正是非常经典的唱段,《风吹稻花香》中二人的歌舞,《人怕出名狗怕叫》中梁主任的风趣唱段,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们能够沉迷于单纯地听段子、看歌舞,戏中的对白、歌舞毕竟是在故事里,自然更吸引人。这似乎让我们明白一个很实际的道理,平时所讲的戏剧性、戏味,除了最突出的戏剧冲突外,还有更多地附丽在对白、唱段、歌舞等因子上。正如老一辈戏剧理论家顾仲彝在《编剧理论与技巧》一书中的一句话:“许多戏剧性不十分强的东西也能在舞台上吸引观众的注意和娱乐观众——漂亮的脸,舞蹈,华丽的布景,歌唱,展览等等。莫里哀和康格瑞夫常常用歌唱和舞蹈来娱乐观众,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王密根老师的个别小戏矛盾冲突较淡,甚至可以说没有。《拜年》中的村长张主任与其妻刘桂英对拜年一事尽管意见不一致,但还称不上真正的矛盾冲突,更谈不上思想深处的对立,大抵是二人之间的嘴角摩擦,增加了戏剧张力。这个戏里张主任和妻子的唱段少对白多,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戏曲的歌舞味,所以不像《风吹稻花香》《人怕出名狗怕叫》前半部分那么吸引观众,靠的是故事的悬念和突转:为什么乡长、县长大年初一就不在家?上级约了事,有这么忙吗?一个接一个电话打过去,最后会是个什么结局?特别是当领导们反过来给村主任及乡亲们拜年时,更是令观众陡然一震,原来这样!导演夸张地把巨大手机立在舞台也做得非常好,不仅解放了演员表演,也增强了可看性,给人以新奇感。在传统小戏中,也有些并不注重冲突,而是以情趣取胜,比如《夫妻观灯》。这个戏中其实也暗含了机趣,每次张主任给乡长、县长、市长电话时都是同样的一句话:“我们村脱贫致富,离不开乡长(县长、市长)的英明领导,我代表杨树村的全体村民,祝乡长(县长、市长)福星高照金玉满堂大吉大利喜庆洋洋万事如意到处春光天高地阔一路花香年年有余岁岁吉祥……”,然后乡长(县长、市长)的回复唱段也一字不差:“……谁说深山贫苦无人问,党的惠民政策胜过雨露和阳光。村主任官小责任大,全村的柴火油盐你要挂心上。万里长征处处都是起跑线,要快马加鞭春牛奋蹄再接再厉再攀高峰创辉煌。”很是耐人寻味,蕴含寓意,成为有意味的形式,这种重复的手段,尤其在小戏中,是很少见的,可以说是一位成熟的剧作家,玩转戏曲于掌心之中。
串戏人物
细品王密根老师的小戏,发现他惯用三个人物(偶尔也多个,但某几个人物相当于同一个角色),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比较简单,如前所述,一般是第一、二人物对立,第三人物来解扣,但也有好些戏中第三人物并非解扣角色,其作用看上去不是那么明显,于情节的推动也不强,甚至觉得去掉这个人物同样可以把戏做完整;这个人物一般是女性,是矛盾冲突一方的情侣。如前所述,《风吹稻花香》中三个人物,程远,千红,田大伯,程远因早割稻谷而与田大伯起了冲突,从情节来说,即使没有千红这个人物也是可以展开的。《补票》中,我们也可以只让村主任与春生对峙,没有满花这一人物,村主任以两头奶牛来说服春生,也是可以把戏完成。《拜年》这个戏,如果没有张主任的妻子刘桂英这个角色,只让张主任一个人接二连三地拨打拜年电话,也是可以把戏演完整的。这类人物在小戏里到底有没有什么作用?如果细致地体味戏中的人物关系,戏剧动作的发生,我们至少可以看到这类人物对情节的发展起到一定的连缀补充作用,比如在《风吹稻花香》中,千红对程远说:“你当乡干部,今天才是起步!”这一句话点醒了田大伯,原来割错稻谷的人居然是乡长,这才有了田大伯反过来的客套,如果程远自己说是乡长,那就不太自然了;接着田大伯又把程远给的五百元损失费偷偷地放进了千红的包里,这细微的动作表现出田大伯的宽容,也正是通过千红这个人物的搭桥关系才如此轻松巧妙。为此,我们不妨把这类人物暂命名为串戏人物。在我国传统戏中也有类似人物,《西厢记》中的红娘,《白蛇传》中的小青,《碧玉簪》中的婆婆,他们有机衔接了剧中人物关系,还往往以其机智聪明营造艺术氛围,添加喜剧效果。
千红和程远是一对年轻情侣,有着甜蜜的爱情,两人一同割稻的,对歌起舞,观之愉悦。如果这个戏只有程远与田大伯一老一少两人,可能就少去了很多趣味。可见千红这个人物主要不在戏剧情节的作用,而是在于舞台呈现的效果,特别是当女演员本身年轻漂亮又善于表演时,已然成为观众眼中一道靓丽的风景了。再如《举杯有道》,戏中的李半两被其妻黄娟娟劝阻不要喝酒,但最后真正劝导成功的是李之同事王三斤,按一般思维,可能构建王三斤劝李半两戒酒的戏,增加黄娟娟这个角色,大抵也属串戏人物,就有了夫妻感情戏份,有了夫妻二人拌嘴之趣,有了一男一女歌舞的情景,甚至两男一女三人之间的周旋,戏变得活泼好看了,正是:男女搭配,戏才有味。
由此可见,串戏人物除了在情节上一些连缀作用外,还增添了戏剧性,增强了观赏性。
《补票》里的满花是这方面最有特色的一个人物了。村主任的牛吃了春生、满花家园子里的菜,两口子自是怨恨不已,特别是春生横竖豁出去了准备和村主任大干一场,满花当然也心疼自家的菜,可是畏于村主任的权势,不断不敢得罪还劝着春生“赔礼道歉”,当春生和村主任两人激烈地互唱反调时,满花在一旁不断地“斡旋”,不断地打压自己的丈夫,不断地给村主任戴高帽说好话,反而促使春生和村主任之间的冲突更加尖锐,把春生和村主任之间的戏串得丝丝入扣,充满了戏剧性,妙趣横生。同时我们又分明感到满花这个人物的内心世界,她的违心,她的无奈,一个草根老百姓在权势面前的心态完全烘托出来了,人情人性尽致,成为一个典型人物,难怪该戏获得第七届(2004年)中国艺术节群星奖金奖。
《寸土不让》中的戏剧冲突在维护国土的洪爹和侵占国土的青毛之间,单就二人之间的冲突做成一个戏也未尝不可,兰婶这人物既是洪爹的男朋友又是青毛的母亲,使得洪爹和青毛之间的关系变得不一般,我们说戏剧性往往在人物关系上,这自然也就增加了洪爹和青毛之间的纠葛,增强了戏剧性,加上兰婶故意虚幻一招,考验洪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保护国土,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再说到《拜年》,张主任要拜年,其妻刘桂英在一旁唠唠叨叨,于情节的发展关联不大,主要还是起着串戏的作用。与前述的几个戏相比,特别是《补票》中的满花,《寸土不让》中的兰婶,妻子刘桂英的作用要弱一些,她的行动性也相对地缺乏较强的原生动力,主要原因可能是她与乡长、县长、市长之间少了些内在关系。当然,这也让整个小戏情节纯净,无枝节旁骛。
王密根老师多个作品中的串戏人物,对整个戏起到了添彩润色、画龙点睛的作用,这也正好体现了剧作为舞台服务、为观众服务的特点,而不是仅停留在主题思想的表达上,情节的起伏波折上。
喜剧风格
王密根老师的戏大多是花鼓戏,喜剧,花鼓戏本身就适合表现欢乐的场景,两者正相契合。他的戏喜剧性主要表现在唱词和对白上,不依赖故事情节,也少用那种常见的巧合误会来制造喜剧,偶尔用一下荒诞手法。
王密根老师的戏剧语言很有时代感,比如《春雨》中的唱词:“两位乡长都姓马,都是球星马拉多纳。”用到了大家都熟悉的球星名字,接着又唱:“公事当成足球打,踢球的本事真到家。”很顺势地就把两个马乡长的处事风格抖落出来。《补票》中形容村主任的牛吃了菜园里的菜,唱道:“这真是吃猪血屙红水当场见效,一园菜变成了世贸大厦‘9·11’。”世贸大厦“9·11”是当时的大事件,倒成了一片废墟,这生动地描绘出菜园被牛偷吃后的狼藉,让观众会意一笑。《举杯有道》中当李半两左手和右手划拳练习喝酒时,黄娟娟讽刺地唱道:“萨达姆暗恋潘金莲,鲁智深痛打本拉登。”当下国外的萨达姆如何能暗恋古代中国的潘金莲?古代中国的鲁智深又如何能痛打时下的本拉登?简直荒谬之极,正是这种荒谬激起了观众的笑声。这样的例子还很多,在传统的戏曲艺术中融进外国的词汇,很少见,带来一种陌生感,给观众带来极大的趣味和兴奋。
修辞手法多样,语言生动活泼,趣味盎然。《祝你生日快乐》里的秋英骂其丈夫老何唱道:“你真是可笑又可怜,见了领导弯腰驼背脚发软。领导的脾气你当温度计,领导的意向你当方向盘,领导的酒量你当胆量,领导的情人你当亲人……”一连串的比喻非常生动地表现了一个在领导面前献媚的人物形象。当老何向秋英要两千块钱送礼时,秋英气愤地唱道:“逢年过节探望一下,住院治病慰问一下,孩子升学表示一下,收亲嫁女热闹一下……”一连用了18个“一下”,极具概括性和讽刺意味。对白也十分有趣,老何说“就是在退休前混个带括号的正科级”,秋英说“看你愁的满脸都是括号”。这里的“括号”既是对非实职正科级的形象说法,又是对老何满脸皱纹的形象比喻;秋英抱怨老何“为了混个括号”,不给丈母娘拜寿而去给局长祝寿时,无奈道:“你去隆重,你去仪式,你去括号。”“括号”一词或是本义,或是寓意(皱纹),或是代指(正科),足见用词之灵活多变,自然也带来喜剧效果。这个戏的故事框架在作者众多的戏里并不算十分新奇,最出彩的恐怕就是这些唱词和对白的喜剧性了,这也使我们进一步认识到戏曲语言的重要作用。
《补票》中的满花,胆怯于村主任权势,明明是他家的牛吃了自家的菜,却对村主任说:“不是你家的牛吃了我家的菜,是我家的菜勾引了你家的牛。”本末倒置,啼笑皆非,“勾引”一词更是令人忍俊不禁;更有趣的是春生骂村主任的牛,唱道:“你的牛谦虚谨慎与时蛮俱进,把菜园当公园散步健身。牛到中年血脂高,是应该多吃点绿色食品。吃的是菜挤出的都是太子奶。这真是爱的奉献龙牛精神……”以拟人的手法,把牛偷吃菜的过程唱得惟妙惟肖,不能不令观众发出会心的笑声。如果与当下某些小戏小品来比较,我们发现王的喜剧语言是那么的流畅自然,毫无做作之感,他不爱玩那种词汇游戏硬挤笑声,不用那种词语的谐音、歧义来故意构建笑料,而是在情节的发展中自然流露。
特别值得一提的《人怕出名狗怕叫》,这是一出讽刺喜剧,荣获第十届(2013年)中国艺术节获群星奖金奖。该戏在情节上具有一定荒诞性,养狗致富出名的村庄不断接到上级来考察来光临的,以致接待费严重超标,反而因养狗负债累累,这天又准备去赊账接待,不料惹来了讨债的。在这个戏里,以“狗”为中心来做戏,本身就具有几分滑稽,然后作者以“狗”借题发挥,诙谐,幽默,逗趣,常把“狗”的身份抬到人的高度,带来意外的新奇感,如“以狗为纲促发展。”“每条狗都要把澡洗,浑身抹上雪花膏。”“吃得母狗守了寡,吃得公狗离家出走不敢回。”“我代表全村的村民和狗谢谢领导。”全戏中,处处提到“狗”,居然55处用到了“狗”一字,有的是原本意义上的狗,更多的是借“狗”造词、化用,如“猴年狗月”,“不管白狗黑狗,搞得到烟酒就是好狗”,“人定胜狗”,“狗到成功”等等,妙趣横生。
如今的社会,人们虽然温饱不成问题,但生活压力仍大,茶余饭后,人们想轻松轻松。当今的喜剧,正是是对时代的一种顺应。王密根老师切住了时代脉搏,送给观众快乐的精神食粮。
王密根老师的小戏主题方向大都是政治方面的,歌颂的主角往往村长、乡长、县长等领导,或者是某些政策的宣传,这也是当今戏剧界的一个共同特色。尽管戏中的政治色彩较浓,但没有那种口号式的宣传,而是通过人物形象的塑造,自然地让观众体味到。这些人物也反映了广大老百姓的一种理想——希望父母官一心为民,清正廉洁。
从生活出发,极富创意。在农村牛偷吃菜是司空见惯的事,没想到王密根却把此事嫁接到村民与村主任的关系上来,《补票》充满着浓郁的生活味,土味,且被点石成金来表现扶贫精神。《风吹稻花香》表现一个博士去当乡长,《补课》中做了老板的学生要招聘昔日的老师做秘书,题材新鲜别致,给剧场吹来一股清新之风。这些创意除了表现出创作者的艺术积累外,还表现出他的性情禀赋,自然也形成了他的创作风格。
故事简单,舞台性强。小戏的人物关系单纯,故事简洁,情节清晰,简约,干净,充满了活力,不矫情,很少有那种回忆性叙述,开放式地演绎正在发生的事件,不像有的小戏大段大段地回忆过去,给人感觉不像在看戏,而是在听戏,在听讲故事。故事简单,自然呈现的舞台空间就大,给导演二度创作极大的自由度。人物往往轻装上阵,道具少,沿袭了传统戏剧中的一桌二椅风格。《补票》三个人物一条长板凳,《寸土不让》一桌二凳,《拜年》中两台夸张化了的手机,《风吹稻花香》中一把锄头一把镰刀一个草帽,都很简单。舞台上歌舞相谐,自由自在,体现出传统戏曲中的自由时空、写意时空。
起承转合,注重结尾。王的一部分小戏是中国传统小戏的结尾法,即一方征服另一方戏就结束。而有的小戏更注重“发现”和“突转”,戏的前部分留下悬念,结尾处甩出一个大包袱,给人以震惊,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祝你生日快乐》老何要去给局长祝寿,没想到却倒过来局长给他丈母娘送来了生日蛋糕。《举杯有道》中王三斤要来传授喝酒技术,划拳连输,喝了一大瓶“醉”了,可是没想到他酒瓶里装的全是矿泉水。《春雨》中洪主任和蓝秘书来接待上级领导,误以为县长要吃好住好玩好,可没想到县长早已吃住在农家。《拜年》中村长要给乡长、县长、市长拜年,可没想到最后却是他们反过来给自己和村民拜年。这种突转的手法,如豹甩尾,勇猛有力,震撼心灵,留下深刻印象。这种方法在当今戏曲界其实很普遍,是一种西式结尾法,类似于欧亨利小说式的结尾,与当今我国许多小品的做法相似,也反映出我国戏曲的发展历程。
近些年来,随着国家对文化的重视,戏剧界也繁荣发展,戏曲的产量也攀升,但是我们常看到一些戏剧,中规中矩,有思想意义,找不出太多毛病,观看起来却是那么沉闷,坐不住,令人煎熬。而看王密根老师的戏,却是那么轻松愉悦,如临西湖,片片美景,又触动心弦,深受启迪,因为他既深谙传统,又与时俱进,创作的戏以舞台为中心,以观众为上帝,充满了青春与活力,不拘一格,快乐,有趣。
文/谭孝红
郴州市文化艺术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