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观摩了第七届湖南省艺术节小戏展演，本届艺术节是我省各区县市地方戏剧剧种的大展示，常德花鼓戏《谷酒飘香》、常德汉剧高腔《出发之前》、常德澧县荆河戏《后果很严重》均在艺术节亮相，并获得了好评。

      作为一个戏剧曲艺爱好者，携自己的观点对所观看之节目说三道四几乎不可避免，皆一家之言，仅为交流。

     《谷酒飘香》剧本系黄士英老师原创，几易其稿，以如今的面貌立在了舞台上。本剧采用了误会法的创作手法，步步推进，层层剥笋，最后揭开盖子，真相大白。

     误会法是戏剧（特别是小戏）创作的常用手法。误会法类似如小说创作中的欧亨利手法。这种手法的惯常套路是先埋包袱，最后抖开包袱，将观众置于一种“不知”的状态，如同破案一般，牵着观众的兴趣解开谜底。这种手法的妙处是——技巧性强，冲突性大，编排比较容易。

       但是，误会法有很大的缺陷。

      一部戏——特别是我国的传统戏剧，总体上演员是演故事，但是分解到一个个动作、唱腔，其实是在演功力（功夫）。同样，观众看戏，首先是看演员的功力，连贯在一起才是整体故事。所以，会看戏的喊一声好，是演员的功夫到位，好。为什么同一部戏，一个本子下来，有些就演得好，有些就演得不好，都是演员的功力使然。

      说误会法有缺陷的原因就是，这种手法将观众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故事上面，一定程度地将演戏变成了讲故事。因此，“做戏”——演员功力的展现被演员自己和观众忽视了。

      我国戏剧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开头道破故事，比如《十五贯》一开头，尤葫芦被娄阿鼠杀了，而且，这件事就摆着给观众看，一目了然。按照误会法（欧亨利）的手法，尤葫芦被娄阿鼠杀害是最后的谜底，中途，可能会误会这个，误会那个，绕了很多的圈子，最后抓到了娄阿鼠，戏剧到此结束。

      首先道破故事，这样做的妙处就是将观众的注意力引到了戏剧表演上面。故事的结局已经摆在那里了，演员表演这个故事，必须使出全身解数，唱念做打处处到位。这样的戏，才是做了功夫，又演了故事。

     回头来看《谷酒飘香》能不能先道破故事呢？假设剧情这样设定：一开头，小超市送来了一瓶酒，父亲打开，发现是一瓶价值不菲的茅台，父亲知道儿子喜欢喝酒，所以有人投其所好送酒。父亲是老党员，有很高的治治觉悟，于是，儿子回来后对其进行教育。儿子不服，认为一瓶酒算不了什么，但是最后，通过父亲的说教使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当然，这其间可以有一些故事设计）决定以后只在家里喝父亲酿的谷酒，在外面戒酒。

     这样设定行不行？我以为，这样设定更加人性化，人物会更丰满。酒色财气是人之原罪，一个官员并不是红旗一面，他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在仕途上会有太多的诱惑，在他为官的过程中，很多时候都会处于灰色地带，退一步守住初心，进一步跌落深渊。这样设定，人物不会失真，只会更加贴近官场原貌（就连省部级干部都会出事，何况一个乡干部）。

      现在的剧情，儿子是一个好干部，只是一些误会，倒是母亲的思想有些灰暗。总体看下来给人的感觉是：一、故事的重心发生了偏移，本该发生在儿子身上的故事发生在了母亲身上。二、主题故事意义平淡，流于表面，没有自扣官员的心门，没有深意，对党的干部的警示意义不大：三、剧情没有深入到人性的层面，儿子（官员）的内心矛盾、挣扎没有表现出来，剧本将人物出戏、出彩的地方丢掉了。

      至于《后果很严重》本剧的整体感觉是表演强，风趣幽默，用轻松的形式展现了一个沉重的主题。本次艺术节展示的节目过于严肃，总是一本正经、板起脸做戏，这其实已经脱离了戏剧的观赏性、愉悦性的根本，寓教于乐，才是戏剧的根本。我们的戏剧为什么不能做得幽默一点，好笑一点，笑着流泪才是最佳效果啊！电影《长津湖》里面都有很多幽默的笑点，观众观影的时候都会发现笑声。谁说严肃的话题就一定要哭哭啼啼呢？大电影《我和我的祖国》是由几个微电影组成的、一部扶贫主题的政治电影，几乎都是由笑星演出，票房、政治效果双丰收，也是值得研究的。比如，《谷酒飘香》中，“那飞上天的、天上飞的酒”这几句台词，比硬生生地说出“飞天茅台”好多了。

     《长津湖》中，美军过着圣诞节，大快朵颐，而我们的志愿兵战士却在天寒地冻中啃着冰疙瘩土豆，强烈对比给人巨大的视觉冲击。而老战士一句“外国人鸡生个蛋都要过节庆祝，也太差了。”（大意）看似好笑，却展示出了太多的不可言说的东西，一笑之后，伤感和感动的后劲非常足的。   

      当然，为娱乐而娱乐，娱乐至死应当唾弃。

     《后果很严重》让人眼前一亮，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形式的活泼。个人以为《后果很严重》后面的戏没有做出来，整剧出现了虎头蛇尾的效果，老师喊开门之后，应该是戏的高潮部分，是重点，但是有些弱了。还有就是，形式有些大于内容。

    《出发之前》是一部紧扣时代热点的戏。一部带了政治任务的戏能写出彩吗？能！《桃花烟雨》《巴山秀才》就是带着政治任务写的，一样写出了彩。

      每个人都生活在大的政治环境里，老百姓的一举一动，一哭一笑，都是带着环境颜色的。个人以为，戏从底层做起，紧贴生活，直抵人性，不喊口号，这样就是写了政治，反映了时代。

     《出发之前》婆婆有这样一句台词：“就是因为有危险，所以你要去。”个人以为这一句不合情理。一般，有危险时，做长辈的是不让孩子们去的，有危险时自己上，保护孩子、别人，这才是一种品格。为什么要去？是因为不去更多的人有危险，这样，高度就出来了。曾经有一个作家写过一个小说：汶川大地震了，女孩把自己省吃俭用的钱全部捐给了千里之外的灾区，对身边躺在病床上的男朋友却不闻不问，最后有关部门对她进行了大肆地宣扬。我认为这个小说就非常失败。很多文艺作品喜欢宣扬舍小家为大家，好像那样了，人就高风亮节了。其实这是一句没有人性的口号，我们应该是小家大家一起要，保大家更是为了保小家，连自己的家都不要，还是人吗！

     《出发之前》是一部热点戏，但是只要写出人在小家和大家之间的纠缠、纠结，写出了人性，就是一部好戏（此戏观看的过程中因故出了剧场，对剧情的设计不是太了解，遗憾。）

       此为纸上谈兵，班门弄斧罢。

文/夏一刀

黄士元戏剧曲艺创作工作室